證券時報記者 李映泉

1997年，來自浙江東陽的張中能下海創業，幾經輾轉后，在距離家鄉1000多公里的韶關乳源創立了東陽光，寓意為“東陽之光”，從一片化成箔（一種特制鋁箔材料）起步，如今已經發展成為橫跨電子元器件、高端鋁箔、化工新材料、能源材料四大板塊的大型多元化企業。

過去幾十年，國內成功走通多元化之路的企業并不多，東陽光便是其中一例，而且在多項細分產品上達到了國內甚至國際領先的地位。公司當初開辟多元化道路的初衷是什么？公司如何克服多元化發展中的各種挑戰和難題？公司未來如何發展新質生產力？東陽光董事長張紅偉在接受證券時報記者的專訪中給出了解答。

產業裂變

創業之初就跟隨張中能的東陽老鄉張紅偉，對東陽光一路的發展歷程如數家珍。在他看來，東陽光的產業，很多都是從“無中生有”發展起來的。

張紅偉所說的“無中生有”有兩層含義：一是很多產業在介入時還是“無人區”，在國內處于空白；二是跳出了傳統企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模式。1998年至2002年，在沒有鋁資源的地方，東陽光發展起了鋁箔產業；2003年至2011年，在沒有螢石礦的地方，東陽光發展起了氯氟化工產業。

東陽光的“無中生有”并非無視產業發展規律，而是抓住了更為關鍵的“牛鼻子”。以公司最早起家的化成箔為例，該產品是生產電容器的核心原材料，主要客戶集聚于珠三角，乳源則具備了貼近市場的地理優勢；生產化成箔最大的成本項之一在于電力，而乳源則擁有著豐沛且廉價的水電資源，能夠顯著降低化成箔大規模生產的成本。

如今，東陽光已經擁有乳源、宜都和烏蘭察布三大電極箔生產基地，化成箔年產能合計約7000萬㎡，腐蝕箔年產能合計約8000萬㎡，擁有全球約30%市占率，是國內唯一的化成箔出口占比超過50%的企業。

伴隨著在化成箔產業成功實現國產替代，并逐步在市場中占據龍頭地位，東陽光開始向技術路線接近并同為電容器核心材料的腐蝕箔切入，此后又分別涉足上游電子光箔和下游電容器領域，建立起“電子光箔—電極箔（腐蝕箔和化成箔）—鋁電解電容器”為一體的電子元器件產業鏈。

由于電子光箔涉及鋁壓延技術，東陽光也順勢橫向拓展至高端鋁箔板塊。“在鋁箔研發過程中，我們發現有下游空調和汽車熱管理客戶需要大量空調鋁箔、釬焊鋁箔制造熱交換器，我們也就動手研發生產；像釬焊鋁箔主要應用于汽車空調，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了解到電動車上的鋰電池也需要專用的電池鋁箔，當時恰逢國家大力發展新能源汽車產業，我們也果斷挺進這個陌生的領域。”張紅偉說，經與日本UACJ公司合作，東陽光的電池鋁箔技術已處于全球領先地位，目前年產能已達7萬噸。

而在鋁箔的腐蝕化成環節中，需要用到大量的酸堿原料。為了加強原材料的穩定供應鏈，東陽光通過自建氯堿化工廠的方式，一只腳邁入了化工產業。又因氯屬于危化品，運輸存在諸多不便與風險，同時為了貫徹公司的全產業鏈發展戰略，并提升產品的附加值，公司進一步向下游延伸產業鏈，涉足甲烷氯化物領域，并以此為基礎逐步拓展至PVDF（聚偏氟乙烯）以及制冷劑等氟化工產品的生產與研發。

截至目前，東陽光已形成年產130萬噸液堿、27萬噸雙氧水、10萬噸甲烷氯化物、6萬噸新型環保制冷劑及2.5萬噸氟樹脂PVDF的產業集群，是華南地區唯一完整的“氯堿化工—甲烷氯化物—氟化工—氟樹脂”的氯氟循環經濟產業鏈。2023年，公司鋰電級PVDF市占率達25%左右。

此外，由于自身產業對電力的巨大需求，東陽光還曾規劃“煤—運—電”一體化戰略，從而逐步發展起煤炭板塊業務。在煤礦開采作業過程中，公司于煤礦周邊意外發現鋰礦資源。基于對行業發展趨勢與資源價值的綜合考量，公司順勢延伸業務領域，開啟了鋰礦板塊的相關業務探索與發展進程，這也成為了公司能源材料板塊的雛形。

鏈式運作

在張紅偉看來，東陽光的產業裂變，一方面是基于對市場需求的精準把握，公司許多產品線都是在產業鏈上下游頭部客戶需求中被發現、被發展壯大的；另一方面則是對國家政策的主動迎合，不斷地在延鏈補鏈強鏈中“無中生有”。“可以說，我們是一家‘鏈式運作’的公司。”張紅偉說。

據張紅偉介紹，鏈式運作的本質是科技創新系統中的主體和要素，在復雜系統自組織性、自適應性驅動下建立起的聯系。“我們的產業鏈，都是從產業上游到下游，包括人才鏈、科研鏈、產品鏈、市場鏈等在內的各個節點和要素一環扣一環、緊密聯系、協同發展的，才能夠以多元化產品滿足多元化市場需求，從而充分利用現有資源和優勢，提高抗壓能力和市場適應性、分散市場風險和拓展市場空間；此外，較完善的上下游產業鏈布局，有利于把控公司產品質量、生產工藝及成本，同時借助產業上下游聯動進一步推動公司產業布局。”

張紅偉強調，鏈式運作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產業上下游延伸，而是需要對整條產業鏈有深入的理解和通盤的考量，需要體現出產業鏈協同優勢，同時也要具備較高的附加值和技術壁壘。東陽光的鏈式運作并不單純追求把產值做大，更關鍵的是要把產業鏈核心產品做到數一數二的強者位置。

截至目前，東陽光從事化成箔產品的子公司已入選國家級制造業單項冠軍企業，從事親水鋁箔、鋰離子電池PVDF粘結劑、低壓腐蝕箔產品的子公司也入選了廣東省省級制造業單項冠軍企業名單。張紅偉笑稱，如果不是一家企業只能申報一款產品的數量限制，東陽光旗下還有多個產品符合“單項冠軍”的申報條件。

與此同時，龐大的產業鏈條，也帶來了多元化的管理難題。張紅偉坦言，東陽光過多的產品線，也曾一度造成管理層的精力分散，難以全盤兼顧。為此，近幾年，東陽光在管理模式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以便更加適應“鏈式運作”的要求。

具體而言，東陽光將旗下四大產業各自劃分為事業部，采取充分放權、獨立預算的方式，激發各個事業部自身的積極性。同時，公司還成立了“大客戶事業部”，由公司高管團隊親自擔綱，專門服務大客戶的采購需求。

“我們有一些銷售占比比較大的客戶，比如美的集團這樣的家電巨頭，他們既需要大量采購電子元器件，又需要用到鋁箔、氯氟化工產品，而且這些大企業也不適合各事業部多頭接洽，更需要由公司高層出面‘總對總’地對接，這也是大客戶事業部的用意所在。”張紅偉認為，頭部客戶未來也是東陽光的服務重心，未來優質頭部客戶的銷售占比可能還會繼續提升。

邁向新賽道

今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這也被列為2024年十大工作任務之一。在張紅偉看來，新質生產力就是這個時代的先進生產力，東陽光這些年的產業發展，也契合了新質生產力的理念。

新質生產力的根本特點是創新。張紅偉表示，東陽光的核心競爭力就是強大的創新研發能力。他經常對管理人員說的一句話是，“做企業要有戰略眼光，研發不能省錢，即使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也要堅持創新。”

為了吸引高科技人才，東陽光設立韶關首個國家級博士后科研工作站，公司自身也獲評國家級企業技術中心，同時還與南方電網等多家合作伙伴共同投資設立廣東新型儲能國家研究院有限公司，該公司已于2023年獲得工信部批復組建國家地方共建新型儲能創新中心，是新型儲能領域唯一一個國家創新中心，也是廣東省首家國家地方共建制造業創新中心。

當下，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以及未來產業正成為新質生產力的典型代表。張紅偉表示，東陽光也正在加快推進產品升級，不斷挖掘新的領域和賽道。

以東陽光起家的化成箔產品為例，傳統化成箔已逐漸無法滿足當下容量不斷提升的需求。東陽光與合作伙伴經過多年的技術研發，已推出新一代電極箔產品——積層箔。與傳統腐蝕化成箔相比，積層箔優點顯著。憑借比容高和體積小的核心優勢，積層箔可應用于各種類型電容器，對新能源、光伏、儲能、人工智能、數據中心及新一代通信設備具有顛覆性的意義，為客戶解決行業痛點，具有更高附加值。

作為行業領先的第三代制冷劑企業，東陽光持續圍繞AI數據中心服務器、光模塊和儲能行業等應用場景對散熱的需求，提前對冷板式液冷和浸沒式液冷進行戰略布局。其中，浸沒式液冷由于優異的散熱方式，將成為未來主流的發展方向，將給服務器和數據中心散熱技術帶來全面的革新。在數據中心用電子氟化液領域，東陽光自2016年起就已申請了多項專利。

據張紅偉介紹，在氟化冷卻液等人工智能產品領域，公司已經具備三大優勢：一是從“鹽礦—氯堿—甲烷氯化物—R22—四氟乙烯—六氟丙烯—氟化冷卻液”的全產業鏈優勢；二是市場客戶優勢，下游儲能、大數據中心行業客戶很多都是東陽光的電容器客戶；三是技術優勢，公司擁有日本氟化學材料研究院以及東莞化學材料研究院，在業內擁有領先的技術地位。

“隨著人工智能市場的爆發，東陽光將憑借產業鏈優勢、市場資源和技術儲備，搶占市場份額，分享行業增長紅利。”張紅偉表示，“這是一個偉大的時代，為企業提供了發展機遇和創新沃土。企業的可持續發展，離不開對內外要素的整合，也離不開有效創新，就是立足于客戶升級、產品升級、技術升級而實施的創新，這樣才能讓企業保持領先，實現良性發展。”